惊霜:因霜落而惊觉秋天的到来。
吊:这里是悲伤的意思。
阑:栏杆。
青林黑塞:指梦魂所历的冥冥之中。唐杜甫《梦李白》:“魂来枫林青,魂返关塞黑。”
康熙己未:康熙十八年,1679年。
我出生的时候,父亲梦见一个病弱的和尚,身穿袈裟,偏袒右肩,走入卧室,把一帖如铜钱般大小的膏药圆圆地粘在父亲的胸前。父亲惊醒后,恰巧我就出生了,真像梦见的那样。而且,从小我就体弱多病,长大了也不如别人康健。门庭冷落,车马稀少,家里像远离尘世的僧房;靠着笔墨谋生,清贫萧条的生活如同和尚的钵盂。经常搔头自念:是不是果真那个和尚是我的前身啊?大概因为我前生前世有缺失,不能修成正果;于是今生今世像飘在藩篱粪坑的落花一样不幸。唉,茫茫六道轮回,怎么能说没有因果道理呢!只是可怜我在半夜里伴着昏昏半明的烛光,孤独地在萧瑟的书斋,冰冷的书桌前,打算积少成多,搜集狐鬼故事,狂妄地想把它写成《幽冥录》的续编;边喝酒,边写作,仅用它来抒发胸中的愤懑。这样的寄托,也真是可悲可叹了!嗐,我像霜后寒冷的鸟雀贴紧了树枝也感受不到温暖;又像是对月伤怀的秋虫依偎在栏杆里自我温暖。理解的知音,只能在梦魂的冥冥中求取了。
康熙十八年春天
考城隍
在繁复的《聊斋志异》的不同版本中,尽管收录的小说在数目、卷次、篇目排列的次序上有所差异,但有一点,那就是《考城隍》无论是在蒲松龄的手稿本,还是在后人不同的编辑阶段,一直都是放在第一篇的位置上。更值得注意的是:在《聊斋志异》的评论史上,评论者都非常重视它在《聊斋志异》中开篇的地位:何垠说:“一部书如许,托始于《考城隍》,赏善罚淫之旨见矣。”但明伦说:“一部大文章,以此开宗明义。”
在这篇小说中,蒲松龄不仅借濒死回生的故事讲述赏善罚淫的宗旨,更重要的是通过“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;无心作恶,虽恶不罚”楬橥了衡量作品中人物的价值体系标准,从哲学和美学的层面表述了《聊斋志异》所展现的理念。“有花有酒春常在,无烛无灯夜自明”,一方面暗示了故事的非人间的环境,同时体现了作者悠然自得、昂然向上的胸襟。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贫困潦倒的生活中的达观从容,也可以理解为仕途不顺利境遇下的坚韧不拔,更可以理解为作者的胸襟怀抱——一种从容的生活态度。
予姊丈之祖,宋公讳焘],邑廪生]。一日,病卧,见吏人持牒],牵白颠马来],云:“请赴试。”公言:“文宗未临],何遽得考]?”吏不言,但敦促之。公力疾乘马从去],路甚生疏。至一城郭,如王者都。移时入府廨],宫室壮丽。上坐十馀官,都不知何人,惟关壮缪可识]。檐下设几、墩各二,先有一秀才坐其末,公便与连肩。几上各有笔札。俄题纸飞下。视之,八字,云:“一人二人,有心无心。”二公文成,呈殿上。公文中有云:“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;无心为恶,虽恶不罚。”诸神传赞不已。召公上,谕曰:“河南缺一城隍,君称其职。”公方悟,顿首泣曰:“辱膺宠命,何敢多辞?但老母七旬,奉养无人,请得终其天年,惟听录用。”上一帝王像者,即命稽母寿籍。有长须吏,捧册翻阅一过,白:“有阳算九年。”共踌躇间,关帝曰:“不妨令张生摄篆九年,瓜代可也。”乃谓公:“应即赴任,今推仁孝之心,给假九年。及期,当复相召。”又勉励秀才数语。二公稽首并下。秀才握手,送诸郊野。自言长山张某。以诗赠别,都忘其词,中有“有花有酒春常在,无烛无灯夜自明”之句。
]讳:名讳。旧时对尊长不能直称其名,要避讳。因称其名为“讳”。
]邑廪生:本县廪膳生员。明洪武二年(1369)始,凡考取入学的生员(习称“秀才”),每人月廪食米六斗,以补助其生活。后生员名额增多,成化年间改为定额内者食廪,称“廪膳生员”,省称“廪生”;增额者为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,省称“增生”和“附生”。清沿明制,廪生月供廪饩银四两,增生岁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,可依次升廪生,称“补廪”。参见《明史·选举志》、《清史稿·选举志》。
]牒:古代官府往来文件,公文。